杏彩体育app:制造业“老炮儿”的创业之路:见证深圳工业时代变迁
从1988年外出打工,到1997年扎根深圳宝安独立创业,再到如今旗下两家企业合计年营收过亿,这位茂名汉子的人生轨迹,浓缩着深圳工业时代的历史变迁。
而比陈佰东更早来到深圳的广西柳州人陈刚,却直到2012年才完成了从“打工仔”到“创业者”的身份转变。凭借曾经干模具销售所积攒的人脉,2012年方才创业的他,也很快将企业从“一台注塑机、三名员工”做到了如今“模塑一体、年营收千万”的规模。
作为深圳第一代制造业“老炮儿”,过去的十年行业变迁,在陈佰东眼中,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快。“产品的生命周期越来越短,技术迭代越来越快,不抓紧提高企业技术水平与市场嗅觉,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淘汰。”
在2010年以前,这一隶属于深圳市的县级行政区,并不在深圳经济特区的范围内,大量劳动密集型企业选择到此扎根。
回忆起曾经的宝安区,令陈刚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一个接一个紧密相连的工业区,而在当时的工业区中,相当一部分企业都在塑胶制造的产业链里“搏杀”。
“那个时候宝安到处都是工厂,好多香港人甚至人到这里开厂,做塑胶的比较多,我还收到过用港币发的工资,宿舍里住满了全国各地来的‘打工仔’。”陈刚说。
1997年,陈佰东从东莞来到深圳,他原先在一家港资塑胶模具厂工作,从学徒工到车间主管,几乎干遍了那家企业的每一个一线岗位。
模具是指强迫金属或非金属成型的工具,主要用于工业生产中大批量零部件和制品生产,是现代工业生产中必不可少的关键工艺装备。而塑胶模具,便是在塑料产品加工过程中,用于赋予塑料制品以完整构型和精确尺寸的模具。
去年在创业板上市的精密注塑模具龙头唯科科技于招股书中就曾这样描述:“当下汽车零部件的95%、家电零部件的90%均为模具制件,模具又被称为‘工业之母’,模具工业水平已经成为衡量一个国家制造业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志。”
“我1988年进入模具行业,在1990年前后去那家港资模具厂应聘,当时他们面试问我要多少工资,我怕说高了人家不要,就说先干一个月,一个月以后你觉得我值多少钱就给多少钱。”陈佰东笑着说。
当一个月后,陈佰东领到6000多元的工资时,他一度以为是工资发错了,还跟财务反复确认了多次。
这样一份收入,让当时的陈佰东十分满足,“加上业务提成,我那时一年能挣十多万,放在(20世纪)90年代已经是高收入人群了,我就想着挣几年钱回茂名,完全没想过创业的事儿。”
“我在那家公司的每一个岗位都干过,最后慢慢把他们的体系就摸透了,当时也是出来看市场还行,技术我们也差不多懂了,就决定出来自己创业。”陈佰东说。
在创业之初,陈佰东与其合伙人将厂区先选在了东莞市,通过压缩人力与管理成本,其很快将公司的产品价格压至比同行低30%左右的水平,凭借价格优势迅速打开了市场空间,年产值最高时达到了六百万。
“他(合伙人)有点保守,当时珠三角的制造业开始爆发,深圳的市场信息流通最快,企业经营成本又低,我就带着六七个人,搬了几台机器来到深圳宝安。”陈佰东回忆说。
回顾过去25年的创业历程,在1997年至2012年的头15年,陈佰东觉得自己解决了从零到一的问题。
而在2012年至今的十年中,他则将精力放在解决低端制造业共同面临的升级难题上,同时还进一步扩展了自己的商业版图。
在陈佰东眼中,模具行业属于“不进则退”迭代非常快速的行业。“模具一般分为五金模具和塑胶模具,但是用塑料作为零件具有低成本、环保等诸多优势,尤其是在消费品上,想想你身边有多少东西用的都是塑料零部件。”陈佰东说。
面临下游五花八门的商品设计,塑胶模具企业往往要根据客户需求,进行专门定制,属于产品无法标准化的行业。“做模具很累,从来没有一样重复的产品,你要判断市场上什么产品会火,去跟客户讨论技术方案,然后开模生产,看终端产品的市场销量,要是判断失误,就可能意味着前面的努力都付诸东流。”陈佰东感慨。
“我们最早从传呼机的外壳做起,很快过渡到翻盖手机这类电子消费品,以及玩具、文具,现在升级到智能手机、智能家居的零部件生产,甚至是一些电子消费品的整机组装。”陈佰东说。
据其回忆,在2012年后,市场需求迭代的速度开始陡然加快,下游的产品创意层出不穷,产品的生命周期急速缩短。
“市场需求基本每天都有变化,每天都能接触到全新的消费品创意,像是我们最近生产的研磨一体智能便携咖啡机,这类产品去年刚火起来,销量还不错。”陈佰东拿起桌上的咖啡机产品展示。
2012年以来,陈佰东创办的飞达模具通过自主攻关,先后获批十几项实用新型专利与发明专利,于2021年通过了宝安区高新技术企业认证。
过去十年间,陈佰东将飞达从原先单一的塑胶模具厂商,升级至打通产业前后端的“模塑一体化”企业,使之能够提供从模具生产到终端产品组装的一体化解决方案。
除了在模具行业的“高歌猛进”,陈佰东还将自己的商业版图进一步扩张至文具产业。“我们以前给一家青岛的文具企业供过货,我们还签订了相关协议,他们只买我们的货,我们只供货给他们。”陈佰东回忆说。
然而,在合作了一段时间后,陈佰东发现这家文具企业的订单需求开始不断减少,倍感疑惑的他在调查后发现,原先签订了独家合作协议的客户,已经在合作中通过“偷师”具备了自行生产模具与塑胶件的能力。
“本来我们准备打官司索赔的,但是我转头一想,他们能做模具,那我们就不能做文具吗?”陈佰东说。
在思和创立之初,也就是2008年至2012年期间,深感国内文具市场过于“内卷”的陈佰东,主要就做一件事——从文具“出海”干起。
从美、德、法、英等大型欧美市场,到马来西亚、泰国、新加坡等新兴的东南亚市场,陈佰东为自家的文具产品一步步打开销路,思和文具的年产值也突破千万,初步站稳了脚跟。
而同模具生意一样,当时间走到2012年时,陈佰东感受到了让思和升级转型的必要性。“随着订单的增长,公司的人工越来越多,越来越贵,成本的上升挤压了本来就稀薄的利润空间,如果涨价又会严重影响销量,所以我们就决心要做自动化,把成本打下来。”陈佰东回忆。
为了实现思和文具的产线自动化,陈佰东开始四处走访招聘相关人才,逐个产线、逐个工序分析,仅在一年后就完成了工厂的自动化设计,并耗资千万配置了相应的自动化设备。“我们降低成本不是为了提高利润率,自动化之后降低的成本我们都让利给客户了,依靠销量的大幅提高带动整体营收、利润增长。”在问及“产线自动化后,思和的利润率提高了多少”时,陈佰东如是回答。
通过一系列升级转型的组合拳,陈佰东的思和文具开始步入发展快车道,当时间走到2015年时,该公司年营收已能达到近两亿。
那么,思和文具有没有考虑过公开上市的问题呢?对此,陈佰东表示,自己原先有计划将文具板块推至港交所上市,但经过评估后认为,文具市场太过细分,在单一品类已成为“冠军”的思和,即便在融资后也难谈突破性发展。
他的逻辑是:“正常经营的企业,应该是自己有钱的,不需要去别的地方找钱,上市之后很多东西要公开,股份要稀释,市场每年都要看到你的‘成长性’,很累,所以就不想折腾了。”
过去十几年,按照广东省的相关政策精神,珠三角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向东西两翼、粤北山区转移。即,珠三角各市应制定相应的产业转移规划和实施方案,依照国家产业政策,实行行业准入差别对待政策,提高产业的用地、能耗、水耗和污染物排放标准,提高劳动密集型产业准入门槛,积极转移部分低附加值劳动密集型产业。
但在陈佰东眼中,深圳低端制造业的迁移,则更像是市场自然演化的结果。他表示,在2008年之后的那几年里,企业的综合经营成本不断上升,房租、人工的上涨,都在倒逼企业进行转型升级,去寻找附加值更高的业务,而无法做到的企业,自然就会选择搬迁至惠州、东莞等地。
此外,陈佰东还觉得,简单地给制造业企业打上低端、高端的标签并不合适。“面临的市场不一样,需求也不一样,不能简单地就说一家企业是高端、低端,就好像去饭店吃饭,除了山珍海味,你也需要点上一些小菜素菜,这桌菜才吃得满意。”他说。
而在2008年开始的珠三角制造业转型浪潮中,已经当了快30年“打工仔”的柳州人陈刚选择辞去了工作,因为其所在的塑胶厂于2010年选择搬迁去了珠江西边的中山。
已经在深圳生活习惯的陈刚,并不想随着“老东家”一同前往中山,辞职后,陈刚又在宝安区多家塑胶厂奔波辗转,做着销售工作。
当时间走到2012年时,觉得自己打工打到“心累”的陈刚,突然发了“狠”,找上了几个“老乡”和“亲戚”,在深圳福永租下来一个一百多平米的破旧厂房,开始自立门户。
在听说陈刚选择创业后,其曾经工作的塑胶厂老板还曾建议他到中山或者东莞、惠州租厂区,理由是那些地方租金、人工都很便宜,但陈刚始终认为,深圳会是一个更合适创业的地方。
“我当时的客户是做电脑显示器的,我们就供外壳,那几年智能手机开始兴起,好多人都说以后谁还买台式电脑啊。”陈刚回忆说。
但是,在陈刚决定创业的同一年,一款叫做英雄联盟的竞技游戏也悄然兴起,随着游戏的风靡,电竞、游戏直播等行业开始走向台前。2012年,YY推出游戏直播业务,即后来的虎牙直播,2014年,斗鱼直播成立,2015年,英雄联盟世界总决赛吸引了全球超过3亿名观众收看。
“搞电竞的、做直播的、开网咖的,市场需求上升得很快,”当时都没想到业务扩展能这么快,每天都要忙到一两点,我们还趁着旁边厂子搬迁,便宜买了几台二手注塑机,就这么慢慢把规模扩大起来,到了2015年左右,年营收已经有五六百万了。”陈刚表示。
如同陈佰东被“偷师”的经历一样,陈刚在做了一段时间塑胶外壳后发现,自己客户生产的电脑显示器门槛并不高,不过是在上游各供应商处买来外壳、主板、屏幕、电源等零部件自行组装后发货给下游。
“干制造业,最常面对的就是做的东西不挣钱,塑胶外壳没有技术含量,不存在你做得了别人做不了,只要愿意,你的客户总能找到报价更低的友商。”他说。
在2015年至2019年期间,陈刚所创办的企业,先完成了塑胶模具设计与制造能力的升级,随后慢慢地从客户那里整合了供应商资源,以及相关人才储备,逐步建起了电脑显示器组装产线。
“最开始做塑胶件的时候,我就想不能总是做这种不挣钱的产品,要不断向毛利更高,技术含量更高的产品升级。”陈刚说。
虽然由于规模较小且缺乏自主研发能力,陈刚所创办企业的显示器产品一直较为低端,但只是通过将生产能力及范围简单升级,该企业也在2019年实现了全年营收破千万。
“我们可能就是媒体常说的做‘山寨’产品的‘垃圾企业’,不过从一个只能做外壳的厂到今天能够生产显示器,问心无愧了。”陈刚如是调侃。
下一步,陈刚希望能够继续深化自家企业在电脑显示器领域的研发实力,争取尽早摆脱身上“组装厂”的标签。
“我们十年代来深圳的创业者,做工厂的,文化程度都不太高,我自己是高中辍学,身边很多老板朋友也都差不多,大家从‘打工仔’做起,经验、胆识、人脉可能都很丰富,但就是没有知识。”陈刚的语气略微有些自嘲。
2020年,陈刚参加了一个企业家交流论坛,看着台上宝安区新引进的生物医药、智能制造等高新技术企业相关负责人演讲时,内心五味杂陈。
“挺羡慕人家的,政府像宝贝一样引进,看我们这种就像看‘瘟神’巴不得早点送走。但是那些高新技术领域,我也不。